“你怎會有帝女翡翠？”夙青被摔得七葷八素，正要喊疼，卻聽見頭頂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。

“帝女翡翠？”夙青不解地擡頭，拿著脖子上的翡翠給來人看，“你說的是這個？叫帝女翡翠？”

“你……”那女子並未回答她的話，卻在見著夙青的臉的一刻臉色驟變，“大祭司！你是大祭司！”

夙青一聽，頓時明白，這女子將她認作了莫琴所說的鸞音姐姐，才這般叫她，便笑了笑，擺手道：“不是，我不是你們的大祭司，我不過和她長得很像罷了。”

“也是，”女子點頭，伸手將夙青與雲天青扶起，“大祭司已去世十幾年，以你的年齡最多是大祭司轉世。你們快起來，隨我去見族長吧。”

夙青與雲天青跟著那女子走去。島上人不多，途中只是零零星星遇著幾個人，年幼的只是看熱鬧一般，年長的見著夙青卻紛紛露出驚異與欣喜之色，卻礙於領路的那個女子，都不敢上前。

女子帶他們到一間竹樓之前，走上臺階，敲了敲：“族長，衛花音帶闖島者求見。”

“進來。”門內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，衛花音轉身對夙青與雲天青道：“請兩位隨我一同進去見族長。”

夙青兩人點頭，隨衛花音進了屋。

屋中擺設簡潔大氣，東西不多，卻一看便是個重要之人所住。床邊梳妝鏡邊坐了個女子，此時正背對著三人，滿頭銀絲傾灑。她一手執梳，一手撫發，銅鏡中映出她的容顏，娥眉杏目，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，但眼中的滄桑卻似一個年過半百之人。她靜靜看著鏡子，忽好似從鏡子中看到了什麽，猛然回頭，說出兩個字：“鸞音……”

說完，那族長站起身來，走到夙青面前，身子輕顫著細細打量夙青，許久她才面露失望之色：“你不是鸞音。”說完，她失神地回到鏡前，又拿起梳子細細梳著一頭銀絲。

“族長，”衛花音開口，“她身上有帝女翡翠。”

族長手中檀木梳子一頓，輕聲道：“拿來看看。”

夙青取下脖子上的翡翠，遞到衛花音手中。族長接過夙青的翡翠，細細打量了一番，忽擡眼，起身，快步走到夙青跟前：“這是鸞音的玉佩，你是從何而來的？難道……你是……”

夙青甜甜一笑，行了個禮道：“小女名叫顧青鸞，自幼無父無母，出生不久便為會稽顧家所收養，因身上帶有此翡翠，故取名顧青鸞。小女十二歲時拜入昆侖瓊華派門下，幾日前機緣巧合之下到炎帝神農洞，得知自己是精衛一族後人，便到東海之濱來尋訪故土。”

“夙青，”雲天青聽到夙青的話，一楞，輕聲問道，“你都知道了？”

夙青側過頭，沖雲天青點了點頭。

“若是我沒猜錯，你左肩頭應有一塊紅斑。”說著，族長走到夙青身旁，伸手拉開她左肩的衣領，左肩頭上果然有一塊紅斑。雲天青見狀，慌忙將頭轉向一邊。

族長松開手，靜靜看著夙青，神色哀傷，眼中不一會便噙滿了淚水：“你，你果然是鸞音的孩子……你不該叫顧青鸞，你有屬於你自己的名字，衛彩衣。”

“衛彩衣……”夙青輕輕重覆了一遍方才族長所說的名字，思索了片刻，又問，“那族長大人可知道我的親生父母如今都在何處？”

“他們都已過世了，”族長面露哀慟之色，但那顯而易見的哀傷之中卻藏了一絲不明的神色，“彩衣，你別這樣叫我。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，叫我姥姥便好。”

“姥姥？”夙青看著眼前的人，有些不敢相信。這族長雖是一頭銀絲，但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幾歲，若說她是自己的姨媽倒還在理，可她竟說是自己的姥姥。

族長似是看出夙青的猶豫，笑笑道：“我們精衛一族素來就是容顏不老，你還小，還不覺得什麽，待你年紀大些，便能發覺了。你看花音，看起來也沒比你大多少，但人家已經四十好幾了，當年你娘做祭司時也是她在一旁輔佐的。”

“是，姥姥。”夙青一笑，將頭輕輕靠在族長肩上，伸手環住了她的腰，一副親昵模樣。族長一楞，忽又笑了，擡手撫了撫夙青的頭，神色溫柔中透了些許悵惘，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。片刻，夙青似是想起了什麽，離開族長的懷抱，擡頭問道：“姥姥，您可知道一個叫做傅青蒼的瓊華弟子？”

族長聽到夙青這般問，忽臉色一沈，聲音冷冷道：“我從未聽過這樣一個人。你為何問起他？”

夙青細細打量族長的神色，心中覺得有異，但又不敢細問，便小心回答道：“我與天青奉師命下山，途經普陀洛迦時，有人托我們打聽一個瓊華派叫傅青蒼的師叔，說他曾到過落雀島。我們也不知道真假，便來問問。既然姥姥說不知道這人，那定是那人弄錯了，我們回去也好向她交代。”

“原是如此，”族長轉身，又走到梳妝鏡前，拿起梳子，撫著頭發，輕輕梳了起來，聲音依舊是剛才一般的冰冷，但那冰冷中不知何時摻了一分不安，“我不知道此人，定是那人弄錯了。我累了，你們先去休息，有什麽事明日再說，花音會為你們安排住處的。”

“那，姥姥，彩衣先走了。”夙青輕輕說了聲，朝那族長面前的鏡子望去，只見鏡中的人神色稍有些緩和，點了點頭，又開始梳頭。

“晚輩也一同告退。”雲天青行了一個禮，隨衛花音和夙青走出了房間。

※※※

夙青和雲天青被安排住在了落雀島上的一個小院。

雲天青是個耐不住的性子，在房中坐了一會覺得無聊，便去夙青房中找她。誰知他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開，便推門進去，房中並不見夙青的身影。夙青一向喜歡一個人呆著，卻沒想到這次比他還耐不住寂寞，竟早早便不在房中。這雖是夙青族人的地方，但雲天青曾答應玄霄要好好照顧夙青，心中不免擔心，便轉身出屋尋找。

雲天青剛走出小院，來到另一個大院子之中，便見到一個藍白身影一閃，便跟了上去，走到一處假山背後，只見那人影又是一閃，便躲進了進去。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假山之中，仔細一看，那人果然是夙青，便走上前去在她肩上一拍。夙青猛地回頭，見是雲天青，長長舒了一口氣，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，又回過頭去。

雲天青順著夙青所看的方向望去，只見假山旁站著兩個女子，一個是領他們來的衛花音，另一個是個與夙青年紀相仿的白衣小姑娘。

衛花音手中拿著一個食盒，一邊將它遞到身前姑娘手中一邊道：“羽衣，將這食盒給他送去，囑咐看守的人不得松懈，大祭司的女兒回來了。”

“是，”羽衣接過食盒，打開蓋子看了看，又合上蓋子笑道，“今天菜真不錯，傅伯伯可真是有福……”

羽衣還未說完話，只見衛花音拿手輕輕一指，她便說不出話來，一陣驚慌。衛花音走到她身邊，附身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，她一楞，點了點頭便行了個禮走了。

“雲少俠，出來吧。”待羽衣走後，衛花音開口。雲天青聽罷一楞，看看夙青，見她正一個勁地給自己使眼色，便只好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。

雲天青走到衛花音面前，笑嘻嘻地作了個揖道：“晚輩方才路過，想去找些吃的，正見到花音姑姑和那位姑娘講話。晚輩本想上來打個招呼，又怕唐突，只好先在一旁候著，不想竟睡著了，方才聽到花音姑姑叫我才得醒來，真是失禮得很。”

“偷聽他人講話確實失禮得很，”衛花音似笑非笑地看了雲天青一眼，眼中忽露出凜冽之色，“只是，雲少俠定也應知道自己學藝不精，否則也不會輕易被我發現。不過，雲公子終究是彩衣的朋友，所以今日的是我也不會與你計較，還望你方才真是睡著了。”

雲天青一聽，心中暗暗叫冤，忙擺擺手，笑道：“花音姑姑可千萬別和我這不知禮數的小輩計較，我方才確確實實是睡著了。”

“那便好，”衛花音輕笑，“我還有公事要忙，雲少俠若要賞花還請自便。”說罷，她便頷首行了個禮，姍姍而去。

雲天青打量了下四周，不經嘆了口氣：這小院之中除了樹便是些導道不出名字的小草，哪來的花可賞。待衛花音走遠，雲天青又走到假山後，輕輕叫了幾聲“夙青”，沒聽著有人應他，便又找尋一番，仍未見人，心覺夙青應是跟著那名叫羽衣的姑娘去了，便獨自回到她房中等著。

沒過幾個時辰，便有人送來了飯菜，但夙青未歸，便只好叫他們將飯菜放下。他又在房中等了許久，直到明月攀上枝頭，才見著遠處一個青白衫的身影緩緩走來。雲天青走上前去，想問，夙青卻仿佛沒見著他似的，直直從他身旁走過。他回身，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，她才猛地回過神來，呆呆一笑：“天青，原來是你。”

“你怎麽了？”雲天青問道。

夙青似乎又清醒了幾分，走上前，緊緊抓住雲天青的手，眼中不知何時已滿是淚水：“天青，我們快走吧，立刻離開，別再回來了。”

雲天青見夙青如此，一時慌了神，忙道：“夙青，你可是遇著什麽事了？先前不是怎的也想來這一趟，如今怎麽這麽著急就要走？”

“求你了。”夙青擡眼望著雲天青，眼中滿是不安與哀傷，“天青，我們走吧，今日之事，我往後自會與你說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雲天青仍是有些猶豫，落雀島四處都是結界，他們當初進來時已是不易，如今想要出去，恐怕也是難得很。他頓了頓，望了眼夙青頸上的翡翠，才道：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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